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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怪力亂神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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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怪力亂神3

汪邈是一個江西人,江西人慣會讀書和做生意。

他明白神話只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讖言,而讖言往往都是天家為了鞏固統治散播的愚弄百姓的言論。祁王的故事便是這樣一個讖言,以無害的面孔編織進汪邈的話本《逆水緣》當中,借著汪邈的名氣在慧寶齋大賣,在京中貴婦之間傳看,甚至通過說書人在京師各大茶館酒肆散播。

雖然祁王借了他一點人氣,可汪邈卻看準這是個搭上祁王向上爬的捷徑。

汪邈也曾年少中舉,壯志淩雲,然而兩次春闈落第,他已經在京師虛耗八年之久。京城居大不易,盤纏早就消耗殆盡,又不好意思向家中索要,只得住在江西南昌縣館,寫點話本度日。還算老天照應,雖然他的八股文章沒得到考官欣賞,可他的話本卻風靡京師,連宮裏人都想辦法把話本偷渡到宮裏解悶。

那抹一閃而過的自怨自艾很快就被新一輪的自信滿滿取替。汪邈心想,古時候文士養望,等著權貴聞風來訪,願者上鉤,如今他算不算養望成功,釣到祁王這條大魚?

祁王把構想的故事大概講給汪邈聽,汪邈滿應滿許,留在王府數日廢寢忘食,筆耕不輟,三天後便將終稿遞到祁王的書桌上。

殷承鈺翻看一遍,汪邈的文字功底的確不可小覷,天英星,天狼星與武曲星的故事完美地融入《逆水緣》的蟠桃會之中,比她構想的更為靈活多變,更為引人入勝,但祁王喜怒不形於色,淡淡開口問道:“你有什麽求的,說出來聽聽。”

“學生聽說殿下的師長。”汪邈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祁王的神色,祁王不鹹不淡地喝著茶水,仿佛絲毫不在乎邸報上那封讓她顏面盡失的告罪書,汪邈鼓足勇氣繼續說道,“聽說那人是曾任江西、河南、山西數地巡撫的燕撫順,學生鬥膽敢請一見。”

殷承鈺品著上好的黃山毛峰,側眼打量著汪邈那激動的小眼神,慢騰騰地重覆道:“燕撫順?他的稱號還不少。”

說起燕晟,殷承鈺覺得晾了他整整一周,也算夠份了,是到時候去看看燕晟到底反思到什麽程度了。

“來人,備肩輿,本王去看先生。”殷承鈺高聲命令道,轉頭對汪邈說道,“爾等隨駕。”

汪邈求來祁王的恩典,千恩萬謝地跟在後面。

這邊殷承鈺剛動身,那邊就有小童去通報。燕晟閑來無事,正與鄭卓手談兩局。

自從祁王受傷後無聊,便教鄭卓對弈,以棋局為陣,講解兵法。鄭卓也算一點便通,短短半個月,也下的有模有樣。後來鄭卓去接燕修入王府,隨後便被祁王派到燕晟身邊伺候,鄭卓也是有心人,贏得燕晟的歡心,偶爾對弈幾盤,算作偷師。

聽到小童來報,鄭卓緊張地站起身來,生怕被人瞧見他不顧尊卑。

燕晟也匆忙起身,到房外迎祁王,服服帖帖地俯身下拜。

燕晟今日身著一件墨綠色的絲質儒袍,寬大的袍袖上繡著精巧的竹葉暗紋,隨著夏風搖擺,一陣清幽的香氣便從袖口飄出,沁人心脾。果然“佛靠金裝,人靠衣裝”,燕晟穿上王府內制的華服,配上祁王精心配制的熏香,與往日不修邊幅的模樣相去甚遠,沖突那日心底不合時宜的柔軟又占了上風,壓抑多日的喜歡再次破土而出。

殷承鈺不經意間嘴角帶笑,揚聲問道:“先生最近可好?”

“臣無礙,多謝殿下掛念。”燕晟答道,“敢問殿下傷勢恢覆如何?”

“小王尚可。”

兩人一問一答,氣氛和諧,殷承鈺下了肩輿,被鄭卓一路扶進門去。殷承鈺進門的時候正瞧見仆從收棋盤,挑眉問道:“先生善弈?”

燕晟謙虛道:“不敢,只是閑來無事,手談兩局罷了。”

殷承鈺笑道:“那重新擺上,小王陪先生手談兩局。”

小仆不敢忤逆祁王,便將棋子重新擺好,祁王被人攙扶著坐在鄭卓剛起身的位置,也就繼續鄭卓先前的局面。

祁王打量一番,只見原來的棋局看似白子圍吃黑子,占盡先機,實則,然而過於關註小節,卻未發現黑子誘敵深入,試圖將白子一網打盡。

棋語如人語。

白子年輕冒進,過分註意一城一池的得失,黑子老道迂回,知道有舍才有得,看中全局的勝負。

祁王掃了鄭卓一眼,似笑非笑地對燕晟打趣道:“先生這是欺負小王身邊人過於年少呀。”

祁王為自己出頭,鄭卓受寵若驚地在一旁執扇,燕晟應和道:“不敢不敢。殿下慧眼識人才,身邊人年少聰穎,晟不過年齒徒增而已。”

殷承鈺哼笑了一聲,算是認了燕晟的誇讚,取了一顆白子啪地一聲落入棋盤,直擊黑子三寸,破開黑子的圍堵,闖出一條生路。

燕晟瞳孔微微一縮,正視祁王這個對手,可祁王得意一笑,攤手道:“先生,請。”

那挑釁的輕狂讓燕晟冷卻多年的好勝心驟起,棋逢對手的欣喜沖淡了燕晟面對祁王的拘謹。

兩人全心投入棋局之中,白子頹勢逆轉,黑白兩子勢均力敵地膠著起來。兩人越下越是慎重,仿佛踩著鋼絲般你來我往,稍有不慎,便可能敗落。

半炷香後,祁王指尖不穩,棋子吧嗒一聲落入棋婁。

燕晟大驚,擡頭一看,祁王額頭汗珠滾滿,雙眼緊閉,手臂微微抽搐。

原來祁王手臂本就沒好利索,舉棋不定更是徒增負累,可少年勝負心如此強,說什麽也不肯認輸,只死命撐著,直到撐不住。

燕晟對難得的棋友剛生出惺惺相惜之感,可沒想到祁王手臂再次受傷,驚的連忙喚人,被祁王忍痛喝道:“誰都不許動,誰敢跟安太醫告狀,小王第一個罰他月錢!”

所有人都噤若寒蟬,燕晟一個人也喚不動,只能無奈地落座,嘆道:“殿下任性了。”

鄭卓將冰盆中殘餘的冰塊撈出來,敷在祁王右臂上,按摩多時,殷承鈺才緩和過來,掃了一眼棋盤,嘟著嘴道:“這局棋留著,等小王手臂好的差不多,一定把你打的落花流水!”

燕晟輕笑道:“臣拭目以待。”

雖然祁王在宮中有大師教習,對弈一道頗為精通,然而燕晟也在官場摸打滾爬這麽多年,見識廣闊,也不是祁王能輕易勝過的。

雖然放了狠話,兩人對視片刻,卻都笑了起來。

棋逢對手本就不好尋,更別說官場文化深入棋局,位高者哪怕是臭棋簍子,也要連連得勝,位低者哪怕身為國手,也要頻頻退讓,還要讓的不動聲色。一盤棋局,不見血氣,飄的都是馬屁的腥臊味。

這年頭,能不顧尊卑,暢快淋漓地在棋盤上殺一局,算得上千金難求了。

燕晟對祁王的態度多加改觀。

祁王霸道如昔,也是率真如昔。只要把你看作是他的人,便會百般維護。

那股堵在燕晟心底的不甘之氣,慢慢散去,看向祁王的眼神中也帶著幾分欣賞。

殷承鈺抱著手臂,靠在椅背上,朗聲說道:“今日本不是來與先生對弈的,這局就留著等小王傷好再說。”

說罷,祁王高呼道,“外面那只江西‘臘雞’呢,還不進來讓先生瞧瞧。”

(求求大家千萬別噴我,江西人這個代稱是元朝人發明的,一直用到明朝,我本人超喜歡江西的,否則我不會讓這麽重要的角色來自江西,求放過!!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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